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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直到晚自习开始，这场芷兰市常见的春雨才渐渐止住。
朱葳蕤在体育馆外的阶梯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空气中氤氲着雨水的湿气，灯光下，竟生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等了一会，朱葳蕤终于听见男生们说笑的声音。
体育生们一般训练到晚上七点半，然后洗澡、吃饭，正好在八点，也就是晚二下课时结束一天的训练。
不知聊到什么有趣的话题，男生们嘻嘻哈哈闹做一团，甚至开始追赶起来。朱葳蕤站起身，远远地，她看见一群精力旺盛的男生，他们一个一个从视野里走过，渐渐从阶梯上矮了下去。
眼前那么多人，可是她偏偏没有看见凌剑一。
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光影朦胧的夜色里，朱葳蕤重新看向体育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朱葳蕤坐在角落的阶梯上，茫然地抱着膝盖。回去吧，他不会出现了，朱葳蕤听见心里的声音。
晚二下课的铃声在偌大的校园里回荡，朱葳蕤坐在原地没动，为什么，他明明听见了，不是吗？
突然，一块石头在眼前滚了两圈，最后碰到阶梯尽头，又往回弹了一圈。
“朱草草同学，请问你又逃课了吗？”这一次，凌剑一终于穿好了校服，单手倚在栏杆上，盯着朱葳蕤轻轻地笑。
“那你算什么，逃课还是逃训？”
*
两人沿着操场跑道转圈，头顶亮着大灯，灯光一照，跑道上全是成群结队的影子，雨后漫步，似乎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两人分别解释上课时间不在指定地点的原因，朱葳蕤跟老师请假上厕所，凌剑一跟教练报备生病，需要暂时休息几天。
“你哪里不舒服？”
正说着，两个男生从后面急速冲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生高高壮壮，不小心撞到朱葳蕤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
男生匆忙道歉，脚步却没有停下。看来，除了散步，精力旺盛的男生似乎更热衷于比赛跑步。
凌剑一扶住朱葳蕤的肩膀，问：“撞疼了没？”
目光落在凌剑一的手掌上，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稳稳地扶住了她。朱葳蕤摇摇头：“没事。”
其实有一点点痛，但是她不想计较，相比于自己，她更关心凌剑一的状况。
凌剑一见朱葳蕤没事，立刻松开手：“算了，别在跑道上走了，人太多了，咱们去边上坐一会吧。”
他还是很有绅士风度。
操场尽头是一排长长的阶梯，有三层，方便运动会时，学生站在不同的台阶上观赏比赛。
阶梯后面是一排高大的香樟树，正好挡住了雨水的冲刷，凌剑一准备用校服扫一下灰尘，朱葳蕤已经直接坐了下去。
“好了，现在很安静了，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
朱葳蕤抬起头，凌剑一弯着腰，两人的目光正好平视着彼此。
一个目光灼灼，一个眉眼黯淡。
凌剑一避开朱葳蕤的目光，走到她的旁边坐下。朱葳蕤再也看不见凌剑一的失落的眼睛，但在这热闹的操场，她却听见凌剑一深深的叹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好像不能成为樱木花道了。”
早在集训之初，凌剑一就感受到了危机。虽然大家还没有正式比赛，但冠亚军队伍的那些球员，不管是体型还是战术，都给人强大的压迫感，他们实在太强了！
凌剑一自然不肯轻易认输，并且扬言，要在年后打败篮板王，抢回属于自己的荣誉。
“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句狠话就能实现的。后来，我们天天打比赛，我们打一场输一场，到最后，只是上半场，我们的分差就突破五十分了。”凌剑一看向朱葳蕤，无奈扯了下嘴角，“一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奇迹发生。”
你有见过小孩子和大人打架吗？小孩子张牙舞爪，以为自己战术精湛、力大无穷，但大人只是轻轻一挥手，小孩子便摔倒在地，嚎啕大哭。
曾经，凌剑一天真地以为，在去年的篮球联赛上，只要自己不受伤，就能带领队伍取得更好的成绩。一场集训下来，他终于明白了，季军就是他们的极限，冠亚军的球员和教练都是省里最顶尖的，他们的地位不是一般队伍可以撼动的。
骄傲不可一世的凌剑一，当他去了更广阔的世界，他才知道，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荣誉，在外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成为樱木花道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是这个梦太脆弱，只是和省里的强队切磋，他的梦就碎掉了。
竞技体育简单而又残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除了认输，别无他法。
“那，你是不是哭过？”
凌剑一愣了愣，尴尬地避开朱葳蕤的目光：“嗯，一点点吧。”
朱葳蕤知道凌剑一嘴硬，他说的一点点，应该就是输一场哭一场吧。
“凌剑一，我记得你以前问我，最喜欢《灌篮高手》里的哪个人物，我当时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最喜欢樱木花道，虽然其他人物我也喜欢，但我最喜欢的绝对只有他。因为他是天才，能够给人从零开始的勇气；也因为他的经历很曲折，满足了大家对成长最美好的期待。”
“可是凌剑一，你有没有想过，樱木花道其实只是一个梦呢？一个很有趣、很热血，但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刹那间，凌剑一好像听见有人在他的心上敲鼓。
咚咚咚，凌剑一，你快醒一醒，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朱葳蕤继续说道：“你看，樱木花道那么厉害，还不是没有称霸全国，而且，就算湘北称霸全国又怎么样，就小日本鬼子那个实力，等到了国际赛场，还不是被打得哇哇大哭。”
凌剑一本来还沉浸在悲伤当中，听见朱葳蕤后面的话，他直接绷不住了：“哈哈，原来你这么爱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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