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蘅华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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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远在庙堂之上，只管发号施令。一条条惠民的命令发布下来，听起来当真是体恤万民。

可是事实呢？

如何具体落实，如何因地制宜，这些统统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

下面的官员层层下发命令，最后落实时，都看辖地官员如何领会上级意思。减税降负变成了贵族们圈地的好契机，减轻徭役成了各地偷偷豢养私兵的绝佳时机。

百姓们有苦无处诉，碰上个好官便过好日子，轮上个恶官便过苦日子，甚至于活不下去。

可是这些官员的考核，最后传到朝廷那里，却与事实大相径庭。

他这一路走下来，心越来越沉。即便宋玺元安慰他，疆土辽阔，便免不了有皇恩难以抵达的地方。可是在他看来，百姓享受到的福泽都是运气好遇上了清廉的官员，而受到的苦难却是朝廷用人不贤。

他多次试图上书父皇，当时父皇派给他们的那些暗探和影子护卫都还在，可是信送回去，迎来的却是父皇雷霆震怒的质问。

斥责他妄图干涉吏治，动摇国本。

他记得收到父皇回信时的心情，有很长时间，他都怀疑自己走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骆沽听到蘅华的话，却没有再斥责他，只是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想这些也是徒劳，先安然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蘅华点点头，打起了精神。

骆沽看向左玉：“你让我们假降，就是为了诱导临王吧。那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左玉却看向了宋玺元：“你觉得呢？”

宋玺元一怔，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临王此人最是好大喜功，即便没有我等阻拦，他想一路打进京城也是天方夜谭。但是据我了解，此时太羲的危机并不仅临王这一处，他虽说是有两万大军，但是根据奇游军探到的真实情报，真正有战力的队伍其实还不足一万人。”

这个左玉并不意外，她在临王军营中的这段时间便发现了，虽说反军装备精良，但是纪律涣散，许多新兵甚至于都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

宋玺元看向蘅华：“可是这个消息，我们知道，奇游军知道，也许东南驻军与西北驻军也知道。”

蘅华接着他的话说道：“但是朝廷并不知道，是吗？”

宋玺元点点头：“西南诸地，本就几乎被奇游军和临王一分为二，朝廷一直鞭长莫及，他们得到的消息，不知要比奇游军滞后多少。”

贺韵之一直沉默站在旁边，听到此话，忽然问了一句：“所以，你们并不打算立即上京护驾？”

这话问得太大胆了，即便宋玺元和蘅华心中隐隐有这个想法，却也不能立即表态。尤其是蘅华，对皇帝有再多埋怨，那也是他的君父，大不敬和大不孝，两个罪名他都背不起。

左玉却是没有什么顾忌，饶有兴致地看着贺韵之：“九少爷知道些什么？”

“奇游军的名头我是听过的，朝廷从未向他们提供军饷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但是贺家在东南和西北皆有生意往来，这两地的驻军……日子不太好过。”

蘅华与宋玺元几乎把整个太羲都走过一遍，都知道贺韵之说的是实情。这两地的驻军加起来多达八万人，但是朝廷每年拨去的军饷粮草，可能还不够他们半年的消耗。

如今临王都走到了朝林府，东南驻军和西北驻军不可能毫无察觉，可是竟然视若无睹。

“说到底，这两地驻军守的是边防线，只要不是外敌入侵，没有百姓遭到屠戮，他们不愿掺和进来，也是寻常。”

左玉此话一出，其他几人都瞪圆了眼睛看向她。

柯嘉庆尤其诧异：“这叫寻常？皇帝受到了威胁，他们却毫无动作，这不就……不就……”

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左玉却比他直白的多：“就是造反，对吗？”

柯嘉庆深深吸口气，都不知道该不该点这个头。

左玉却是冷笑一声：“男儿从军，为的是保家卫国，至于这皇帝是老二还是老三，有那么大的影响？反正都是一样的昏庸。”

“左玉！”

骆沽厉喝一声，不赞同地对着她摇头。

左玉撇撇嘴，不说话了。

当年皇帝用她和曾映作威胁，逼得宋玺元不得不放弃近在咫尺的大好前程，陪四皇子经历这四年游历。

一开始说是实地考察，改善变法措施。可是后来皇帝改了主意，四皇子与宋玺元身边的护卫不到半个月就消失殆尽，剩下这二人踩在刀尖上一路死里求生。

她觉得这皇帝实在手段龌龊，又想除掉四皇子，又不肯在史书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这也就罢了，宋玺元何辜，还要被拉着陪葬。

骆沽见她不再说话，便转向蘅华：“如今两地驻军不肯擅动，但是据我所知，圣上的旨意已经发了好几道，他们这便是明着抗旨了。你既然与奇游军有联络，奇游军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蘅华蹙眉看向宋玺元，宋玺元会意，对骆沽实话实说：“奇游军如今大部分已经快临王一步，向京中赶去，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分了好几拨。”

“他们可有收到圣旨？”

宋玺元摇头：“未曾，只怕皇帝已经将临王和奇游军当成一伙的了。”

“那他们这样贸然赶去，岂不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