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益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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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岸青山延绵，各有高低姿态，躺在中央的河流仿佛是上天用毛笔故意划下的一道浩浩荡荡的界限。

春末不是涔水的汛期，只看河面，倒是平静地如同一滩湖水。几艘船随着山势拐了一个大弯后出现，它们承载不知道多少人一年的辛劳。

来了。运粮的船恰好在此时到了。

船只靠岸的同时，鸡尾山也被全部点燃。熊熊烈火宛若从冥界逃脱出来的赤色妖兽，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自己赤色的利刃，摧毁它所触碰的一切。

赵槿见到运粮船的影子又侧目望向鸡尾山上的焰火。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城墙的护栏，头发忽然逆风飞舞，心跳便随着火焰的升腾与愈发猛烈的北风一同逐渐加速。

扑通、扑通……

山上的浓烟、热浪与火星用它们不同的方式攻击着藏匿于山上的士兵。

陈恪想起赵槿最后的嘱咐，如果南楚人放火烧山，水性不好的，就往东北锦州逃。水性好的就去渡口，看见船就想办法将烧着的木头、火堆带上去，再往南岸游。

他想去渡口，可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北风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去还是不去？

陈恪承受着无时不刻附着在身体上的热浪，疼痛让他被浓烟熏得黢黑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他的腿也被烧伤了些许。

去！

陈恪往渡口方向飞奔，如一头追逐猎物的黑熊，到了渡口，才发现有些士兵早早到场，开始朝着船只扔已燃的枯木树枝。

鸡尾山山脚就是河岸，只有非常短的缓冲平地，谢煦并没有在此安排士兵。

陈恪学着周围的人，将身上残存的衣服撕成粗条包裹着自己的双手。再跑到河边浸湿两只拳头，便随意挑了些正在燃烧的木头草垛往河上的船只扔去。

霎时，天空中飞出无数火球朝着运粮船飞去。

“这群人是疯了吧？”刘晏见这些人拼了命似地朝着运粮船扔已燃物，看得他都觉得自己手心生疼。

“抓人！”谢煦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他只觉得头疼，为何偏偏此时运粮船就来了？

可让更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谢煦下刚令不久，小试牛刀的北风倏地一下子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带着冬日余寒呼啸而至。

北风快速地掠过鸡尾山，给城门上的人带来的了清凉，却给城门外的南楚军队带来了无边的炙热。它是鸡尾山上那头赤色妖兽最赤诚的伙伴，倾囊相助地摇旗呐喊。

顷刻之间，陈恪等人已经不用再费尽心机地朝着船只投掷燃烧的草木。火焰的种子已经随着北风由北至南，从山间轻飘飘地落在了运粮船上。它们着陆后瞬间生根发芽，联合在一起形成了茁壮而繁茂的焰火。

天站在了赵瑾这一边。

谢煦此时已经顾不上抓人了，他改令让水性好的士兵立刻下河救人救粮。

陈恪等人也正好借机逃脱。

半个时辰下来，粮船上人救下了不少，但是粮食不是沉入海底，就是遇水被泡得稀烂，根本无法入口了。

“别太伤心，至少涔北已经被谢大将军攻下来了。”刘晏不知道怎么安慰谢煦，但是他总觉得谢煦这种出生在出生在古人终点线上，脑子好使又从未遭遇过失败的孩子，遇到挫折的时候，多少会感觉到难以接受，所以难得真心安慰了他两句。

谢煦听到刘晏的话，不由一怔，随后只能扶额苦笑，道：“是我太过轻敌了。”

“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孩子，年轻气盛，看不起别人在所难免。这次不行就下次嘛，不要觉得挫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这次你多少也算是有点倒霉……”刘晏话多得已经不是唠叨了，而是令人觉得聒噪。

“阿晏。”谢煦打断了刘晏念经，斜睨了刘晏一眼，趁他不注意，用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大力地将他的身体压低，另一只手再握拳给了他一记重拳，“你真的好烦。”

“啊啊啊啊啊！谢煦，你太不文明了！太暴力了！你……你，我要告诉大将军！”刘晏脸面通红，又羞又恼地挣扎道。

谢煦放开了相对他来说体形娇小的刘晏，又道：“对了，关于赵槿，还有那位少年，得写封信去江州，一切如实相告便可。”

“给高姨？”刘晏立刻就反应过来谢煦是想给当初他俩救下的高白芷写信询问赵槿与那少年之事。

谢煦颔首以作回应。

他又抬头望向了城门楼，看着那一抹同样在俯睨自己的身影，二人遥遥对视几刻后，谢煦才终于决定下令撤退。

此时不退，若城内士兵乘胜追击，他只能背水应战，军队一无士气，二无粮草，必输无疑。

赵家姑娘？着实有趣，谢煦此行虽败，但心情倒是难得不差。

城门楼上。

“赵南楚人撤退了！”王敦义朗声大笑不止，周围的士兵将士也跟着他一同笑了起来。

整个益县随着谢煦的离开，陷入了无比的喜悦之中。赵槿本想提议让王敦义乘胜追击，但王敦义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更何况益州的士兵本就没想过能打赢谢煦带领的南楚军队，在南楚人撤退那一刻，悬挂几日的心早就安心放下，哪里还有追击的斗志？赵槿见状只能作罢。

“吃肉！喝酒！开城门，将城外的弟兄们都接进来！”

“吃肉！喝酒！开城门！”

在角落里的赵槿等陈恪入了城，才走到王敦义面前。

王敦义见她有话要说，制止住周围欢呼吵闹的将士，抱拳行礼后，笑着问道：“赵姑娘，找我何事？”

“刺史大人，一共三件事。其一，我想去锦州寻我伯父。其二，能否让陈恪随我一同前去？最后，若刺史此时尚有兵力出征，可以顺着涔水往东，攻下涔中渡，控制南楚粮道，牵制谢雄渠。否则长则一年，短则三个月，谢煦休整军队后必定会再攻益州。届时，南楚军队粮草充足，想要赶走他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一来自家人如今都在锦州，赵槿也没有必要留在益县。二来若涔北城陷，谢煦此番退兵，必在涔北休整。若伯父守住了涔北，则谢煦必会与谢雄渠合兵再攻涔北，若守不住，去林沛也能再会一会谢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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